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徐悲鴻:一副對聯(lián) 寫時字字情深
2014-02-14 10:53 來源:解放日報 說兩句 分享到:
1943年,他揮毫繪就一匹駿馬,該作迄今仍為他單馬作品中尺幅最大、用筆最精;70年后,在徐悲鴻離世一個甲子之時,他的妻子、90歲高齡的廖靜文為該畫書寫楹聯(lián),將長久的思念融入筆端。
一聲召喚,便欲沖破畫面
上海,晏子軒,一家以書畫收藏為主的私人會所。
顯眼處掛著一幅縱132厘米、橫81厘米、原裝裱的《駿馬圖》。
1943年,于重慶大學(xué),徐悲鴻創(chuàng)作此畫贈與韻清大醫(yī)師。
他在畫中運用飽酣奔放的墨色勾勒馬的頭、頸、胸、腿等部位,并以干筆掃出鬃尾,濃淡干濕,轉(zhuǎn)換間渾然天成。馬腿的直線細勁有力,如鋼刀刻過,力透紙背;腹部、臀部及鬃尾的弧線則很有彈性,富于動感。畫面透視感強,前伸的雙腿和馬頭似乎只待一聲召喚,便欲沖破畫面,馳騁萬里。
徐悲鴻早期畫的馬有一種文人的淡然詩意,顯出“躑躅回顧,蕭然寡儔”之態(tài)。抗戰(zhàn)爆發(fā)后,他意識到藝術(shù)家不應(yīng)局限于藝術(shù)的自我陶醉中,而應(yīng)與國家同呼吸、共命運,將藝術(shù)創(chuàng)作投入到火熱的生活中去。自此,他筆下的馬便有了精神抖擻、豪氣勃發(fā)的意態(tài),成為一個正在覺醒的民族精神的象征。建國后,他的馬仍然奔騰馳騁,只是少了焦慮悲愴,多了歡快振奮。
徐悲鴻的馬之所以傳神,就在于他成功地將西畫的技法和精神融入國畫之中,注重比例,造型準(zhǔn)確,以形傳神,成為古為今用、洋為中用的典范。
畫的兩邊掛著一副對聯(lián)。上聯(lián)“白馬秋風(fēng)塞上”,下聯(lián)“杏花春雨江南”,內(nèi)容是徐悲鴻在1944年曾寫過的舊對,在1991年被收錄進由上海人民美術(shù)出版社出版的、謝稚柳作序的《歷代名人楹聯(lián)墨跡》中。但眼前這幅字筆法剛中帶柔,并非徐悲鴻手書,而是他的夫人廖靜文所寫,且為新作。
一副對聯(lián),寫時字字情深
夫妻書畫合璧本是藝界雅事,也是常事,但徐悲鴻作畫在1943年,廖靜文書聯(lián)在2013年年末,中間相隔70年,距徐悲鴻去世60年。這是怎么一回事?
晏子軒主人晏紹禮娓娓道緣由。
1998年,身為書畫藏家的晏紹禮收到一本拍賣公司的春季拍賣圖錄,封面是徐悲鴻國畫作品《駿馬圖》。這是他與此畫的第一次相見,有種怦然心動的感覺,于是決意將其收入囊中。誰知拍賣當(dāng)天,《駿馬圖》開拍僅一分鐘,報價即遠超他的心理價位。一猶豫,就此錯過。
拍賣場上再見此畫已是8年后,這一次,晏紹禮不許自己再留遺憾。
誰知,爭議隨之而來。有人提出,此畫不真。
無論工作多忙,從沒落下一場重要畫展,沒漏掉一次重要拍賣會;白天看畫,晚上研究,第二天凌晨3點起床讀書,這樣苦練了三十年的眼力不靠譜?晏紹禮不甘心。
幾經(jīng)周折,他求得徐悲鴻太太廖靜文答應(yīng)看畫。“那是2006年10月13日的上午,我在北京徐悲鴻藝術(shù)館等到了廖老師,她看起來身體不大好,一見畫便很激動,抓著我的手連連問,你是韻清醫(yī)生家什么人?后來才知道我不過是從拍賣會上買了畫,和醫(yī)生家并無瓜葛。”之后,廖靜文踱著步,繞著畫桌走了三圈,低聲喃喃道:“韻清醫(yī)生和我們私交很好,不然悲鴻不會畫這么大、這么精!
在場所有人不敢吱聲,晏紹禮更不敢提請她出具鑒定證書的事。
過了許久,廖靜文似乎從回憶中走了出來,她主動對晏紹禮說,“這樣的真品,我倒很愿意寫點意見!贝藭r已到中午時分,廖靜文本該午休,可她在鑒定證書上寫下“此作悲鴻真跡。駿馬造型嚴(yán)謹(jǐn),筆墨生動,而保護極佳,又如此大幅,誠為難能可貴”后,又堅持帶晏紹禮回家鈐印。
去年年末,晏紹禮突然接到廖靜文秘書打來的電話,說廖老師很想再看一眼《駿馬圖》。這是一位90歲老人的請求,晏紹禮二話不說,帶上畫飛往北京!傲卫蠋煾萑趿,不住地咳嗽!笨赐戤,廖靜文輕輕地說:“我想給畫配副對子!庇谑蔷陀辛诉@副“白馬秋風(fēng)塞上,杏花春雨江南”。
“回來翻書才知道,這是徐悲鴻的舊對。”晏紹禮說。
一首小詩,讓心不曾離散
徐悲鴻是廖靜文一生的癡守。
1942年,廖靜文開始幫助徐悲鴻整理藏書和藏畫,當(dāng)時徐悲鴻已和蔣碧微分居多年。從憐憫、尊敬到愛戀,比徐悲鴻小20歲的廖靜文大膽表白,“我已一步步跨越年齡距離的障礙,勇敢地走到您面前!毙毂檲笠詿崃业幕貞(yīng),“我真正找到了我所愛的人,除了你,沒有人能對我有這樣真誠、堅定、純潔、無私的愛情!
1946年,他們新婚的家里,一張未油漆的木床、一張未油漆的寫字臺,還有兩把藤椅,便幾乎是全部家當(dāng),但那一段相守的日子,是他們一生中的最美時光。
然而,1953年,徐悲鴻病逝。
痛苦中的廖靜文決定:將徐悲鴻所作1250件作品及所藏448件唐、宋、元、明、清繪畫珍品、百余件外國畫作和上萬冊資料捐獻給國家,“我整理完悲鴻的作品,將家中鑰匙交給當(dāng)時的文化部部長沈雁冰,離開了家。悲鴻是人民的藝術(shù)家、人民的兒子,他的作品和他的收藏也都應(yīng)該屬于人民!
而徐悲鴻和廖靜文的兩個孩子卻因家中拮據(jù)而過著清苦的留學(xué)生活,“從國外回來時,兒子的頭發(fā)脫落了許多,女兒臉上的皺紋比我還多!眱(nèi)疚,埋在心里。
1957年,徐悲鴻紀(jì)念館建成,廖靜文任館長,從此她“把生命放進紀(jì)念館”。
每天早上,她來到紀(jì)念館,總是先去徐悲鴻塑像前,“我每天來都要告訴悲鴻最近發(fā)生的事,家里的,國家的。還要他到夢里來看我!
“文革”期間,廖靜文因不肯寫“徐悲鴻是特務(wù)”而吃盡苦頭。她不怕批斗;但她怕徐悲鴻的作品被毀。她設(shè)法見到周恩來。周總理下令將紀(jì)念館藏品秘密轉(zhuǎn)移到故宮一間大殿里上鎖封存。十幾年后,待重見天日時,許多畫都發(fā)黃變霉了。
“燈灰已入夜,無計細相思;暌央S君去,追隨弗不離!边@是徐悲鴻早年贈廖靜文的小詩,一個甲子過去了,他們魂魄相守,不曾離散。
而今,這超越時空的書畫合璧,深深撫慰了一個甲子的思念。
編輯:耿倩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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